惠州方言的失与留

用“福佬话”(属闽语系)演唱的惠东渔歌成为国家级非遗。

为保护畲族方言,畲语教材应运而生。

“日头”“月光”“火蛇”“伢仔”“箸”“心布”……提起这些方言,很多土生土长的惠州人都觉得特别亲切。这些形象生动的方言,我们虽然不时可以听到,但已很少再使用。

位于客家文化、广府文化和潮汕文化交汇地带的惠州,主要使用有客家话(含惠州话)、福佬话(闽语)和白话(粤语)等汉语方言,也有少数民族群众讲瑶语或畲语。

随着普通话的推广和外来人口的大量流入,惠州方言的使用场景逐渐萎缩,其使用率已远远低于普通话。当惠州方言日渐式微,新生一代对方言日益陌生,抢救保存、传承发展惠州方言迫在眉睫。

●撰文:南方日报记者糜朝霞

摄影:南方日报记者王昌辉

日渐式微的乡音

“少小离家老大回,乡音无改鬓毛衰。”这样的场景,曾经令无数人为之动容,在不久的将来可能很难再见到了。

曾文丽是土生土长的惠州人,自幼与长辈们居住在一起,频繁接触桥东话、桥西话、水北话和学佬话,对惠州方言知之甚深,有着深厚的感情。在曾文丽看来,一方水土养一方人,讲惠州话的时候,说话顺口多了,这个时候也觉得自己是个地地道道的惠州人。

在儿子出生后,从牙牙学语起,曾文丽慢慢教他说惠州话,用惠州话进行日常交流基本不成问题,这令她颇感欣慰。可惜好景不长,当儿子满3岁上幼儿园以后,开始学习普通话,并且日渐熟练。由于掌握的方言词汇量不够,用于日常交流稍显局促,再加上使用场景有限,久而久之,惠州话慢慢被儿子“抛弃”了。

曾文丽和家人也曾试图把儿子的惠州话“扳”回来,却徒劳无功。儿子大部分时间待在学校,和同学老师相处都用普通话。在家里的时间,大多在看书、写作业,只能茶余饭后用客家话聊天。自从儿子上初中,不仅学业愈加繁重,而且住在学校,沟通交流少之又少了。

这是惠州大部分家庭使用方言的缩影——老年人以说方言为主,中青年可以兼说方言和普通话,少年儿童则以说普通话为主。而且,这种发展趋势还在不断加剧。

年出生的陈金城面临着同样的困境。上世纪五十年代末,陈金城的爷爷举家从河源新丰江库区搬迁至惠州。作为乡音的客家话(也称“客家方言”),比陈金城年长的家人张口即来,而且家人之间聊天也习惯用客家话,但比陈金城年幼的家人,虽然听得懂客家话,却只能简单说上几句,而且发音不太“正宗”。

客家话的“断代”日渐显现,尤其体现在新生一代上。自陈金城结婚娶了一个外省妻子后,家里人为了尊重她,有她在的时候,聊天主动说起普通话。尽管如此,长辈们时不时还会提醒让她学讲客家话。但客家话有一定门槛,与其他地区方言的用词、发音、语法都差距很大,非一朝一夕能学会,她并不愿意花太多时间学客家话。

陈金城的儿子出生于年,客家话对他来说虽然不陌生,时常能听到,勉强也能听得懂,却难以“启齿”。陈金城无奈说到,成立自己的小家后,仅他一个人会讲客家话,日常工作很是繁忙,陪伴家人的时间很少,教孩子学会客家话实在是有心无力。

受在深圳长大的表哥影响,陈金城的儿子反而对英语兴趣大增。和妻子商量后,陈金城把儿子送去英语课外培训班,尽管学费高昂,好在儿子坚持肯学,咬咬牙就坚持了四年多,日常英语对话还算得上流畅。

十里不同音的方言

作为东江中下游的中心城市,惠州处在客家文化、广府文化和潮汕文化的交汇地带,各种文化在这里相互交融,衍生出客家话(含惠州话)、广府话、闽南话三大方言形态,以及军声、占米话、路溪话、平婆话、蓝田话等使用人群较少的特殊方言。各种方言在互相影响、互相渗透中,不断变化发展。

客家话是汉语七大方言之一,在惠州使用范围颇广,是惠州市第一大汉语方言,惠阳区、惠东县、博罗县使用客家话的人口众多,惠城区、龙门县等地也有部分人说客家话。这里的客家语属于岭南客家音系,代表着客家人几千年来的迁徙历史。

年出版的《惠州市志》记载,从使用人口上看,惠城区的本地居民都使用客家话,惠东县约40万人、惠阳区约33.5万人、龙门县约8万人、博罗县约24.39万人讲客家话。

惠州话,又称循州话、惠州本地话,被公认为“惠州方言”。《惠州方言志》记载,惠州话属客家方言,受粤方言的影响很深,从语言的内部结构来看,它保留了客家方言的一些基本特征,主要流行于惠城区及周围几个县部分地区。十里不同音,各区域的惠州话大致相同,又略有差异。

在惠州龙门龙城、龙田、龙潭、龙华、永汉、麻榨一带流行的“龙门话”,是广府话(粤语)系统中的一种次方言,在语法、音调方面与广府话略有差异,但大部分词语、句法结构等基本相同。与东莞交界的博罗县园洲镇和石湾镇,也是粤语方言的使用区域。

自宋朝起,不少福建先民为躲避战乱,陆续迁徙至惠州,并长期生活于此。受此影响,在惠城区、惠东县、博罗县、龙门县等地,均有讲闽南语的人口分布。

《惠州市志》特别提到,由于普通话的推广和较多外来人口(特别是外省人口)的流入,惠州市境内使用汉语方言和普通话的情况也在发生变化。尤其是在惠城区内,变化尤为显著,在公共场合,方言的使用率已远远低于普通话。各县城内方言的使用率也有降低趋势。

为生活奔忙的惠州人,大多无暇顾及方言的传承。陈金城时常也觉得讽刺,儿子乡音没学好,倒花高价钱把外国人的话说得很溜,但有什么办法呢,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,只能顺其自然。

“惠州方言保护形势紧迫,如果不加强保护,小片区的方言可能会消失,大片区的方言可能会慢慢失去特色。”惠州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主任袁学欢对此颇为担忧。

在袁学欢看来,惠州方言一旦丢失,不仅意味方言的式微,与其相联结的传统文化也将随之消逝。以非遗为例,如果方言消逝,那么惠东渔歌、客家山歌、汝湖渔歌、龙门山歌、军声、园洲粤曲等非遗的传承也将陷入失传的窘境。

化为听得见的乡愁

惠州方言不仅是语言工具,它承载着乡愁、乡情,是刻在惠州人骨子里的记忆。惠州方言文化的流失,引起社会各界的深切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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